可是眼前到处是对他的毁谤;而群众照例是有一句信一句,对于最荒谬最卑鄙的控诉都信以为真。
克利斯朵夫仿佛觉得自己的处境还不够困难,居然挑了这个时期跟他的出版家反目。其实他没有什么可以抱怨哀区脱的,他依次印行他的新作,跟他的交易也很诚实。固然,这种诚实并不能使他不订立对克利斯朵夫不利的契约;但这些契约他是遵守的,只嫌遵守得太严格。有一天,克利斯朵夫出乎意外地发现他的七重奏被改为四重奏,一支普通的钢琴曲被改为——而且改得很笨拙——四手的钢琴曲,事先都没通知他。他便跑去见哀区脱,把这些违法的乐谱丢在他面前,问:“你知道这个吗?”
“当然知道。”
“你竟然敢……竟然敢私自篡改我的作品,不经我的许可!……”
“什么许可?”哀区脱静静地说,“你的作品是属于我的。”
“也是属于我的!”
“不是的。”哀区脱语气很温和地说。
克利斯朵夫跳起来:“怎么,我的作品会不属于我的?”
“你把它们卖掉了。”
“你这是跟我开玩笑了!我卖给你的是纸。你要拿它去赚钱,尽管去赚吧。但写在纸上的是我的血,是属于我的。”
“你什么都卖给我了。以初版每份三十生丁计算,我已经预付你三百法郎,作为你卖绝的代价。在这种条件之下,你把作品的全部权利都让给我了,没有任何限制,也没有任何保留。”